范君问 【2006年03月19日】
秋末冬初的早晨，天是阴的。昨夜飘零的雨已随着阵阵西风柔化成了丝丝水雾，迷漫在淮河岸边。对岸的涂山云遮雾掩，缥缈得仿佛九尾狐的歌谣。
朋友说：无法去爬山了，因为路滑，因为山高。所以我们只能隔着淮河，在冷冷的风中远眺那承载着历史与传说的地方，重温我们童年听过的故事。
当我们的历史久远得还没有从神话中分离的时候，涂山就已经站在我们的灵魂深处了。因为涂山的女婿无论在历史上还是神话中都是英雄，他叫禹。他治水到涂山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人们劝他结婚，他说我的事业是为大家治理水患，如果上天真要让我结婚，请降下征兆吧。
不知道大禹说这话的时候，淮河两岸是不是刚刚下过雨，涂山顶上是不是还云雾缭绕。今天，我们只知道他说完那些话时，就见到了涂山上的九尾狐。绥绥白狐，九尾庞庞。她的眼神高贵、骄傲又妖媚。她降临在涂山上，带来了一支美丽的歌谣：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大禹在歌声中停下了他的脚步。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停留，他娶了涂山这地方的姑娘。可是前后才4天，他就又出发了。此一去便是十三年间三过家门而不入，便是涂山女倚门望，草青黄，尘飞扬。涂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土都见证着这伟大的婚姻，见证着这伟大的守望。当她的丈夫终于治理好水患，载誉归来，却只看见了涂山上的一尊望夫石。传说那是涂山女看见自己的丈夫化身为熊开山导水时受惊过度而变成的石头。大禹在石前千呼万唤，可他的妻子再也回不来了。他所能听到的只有涂山女曾经夜夜吟唱的那首《候人兮猗》的曲子，哀婉的歌词只有一句：等候我心上的人啊，时日多么漫长！漫漫守候，云开月明，却只换来身如磐石。在治水英雄的泪水与呼唤间，涂山女一定也在流泪吧。那一天是否天阴欲雨，人神共泣；那一天是否雾遮涂山，痛断肝肠？不然那石头怎会迸裂，又怎会从中生出了涂山女和大禹的孩子？禹叫这孩子启。就是这个叫启的孩子，日后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王朝———夏。涂山的父老把涂山女所化的石头称作启母石。他们为此骄傲着，因为夏启是他们的外孙，整个夏王朝的血脉里都流淌着涂山人的血液，流淌着两淮平原的忠贞、坚韧、高贵和牺牲。
涂山上的风夹着雨雾飘过了淮河，打湿了我的睫毛和心灵。神话与传说和我们只有一步之遥。我们站在历史的身后眺望涂山。朋友指着水气氤氲的地方告诉我，那里有禹王宫，有启母石，有白乳泉。而我只能看见泼墨山水一般的雾蒙蒙。
涂山和我们隔河相望，却宛若前世的背影；风声嗖嗖，好像大禹归来的脚步。我们知道大禹后来也曾回来过。他在这里大会诸侯。只是我们不知道禹在会后是否又重上涂山犹吊遗踪一眩然。
淮河的水啊，流淌了千年万年；两淮的风啊，吹不散九尾狐的歌声：天人之际，于兹成行。这里曾是天人合一的地方。涂山下面淮水和涡水交汇。逆着涡水，我们能走到蒙城，走到涡阳。那里出过神龙一般的老子，住过梦蝶的庄周。他们踩着九尾狐的歌声，从这片厚重的土地上走过。他们的身后是这个民族最伟大的神话和历史的源头，还有两淮的文化。
而今我站在淮河的这一边，眺望涂山，眺望着我神秘的灵魂之源，雨雾茫茫。
